峪说我醒后就一直犯恶心,念叨什么从肚脐里长出的两头娃娃。潜入太深会把自己工具化的事实刻印于心,简直就像自我驯化,幸好绳子的那头握在峪的手里,峪说有时候我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笑着,眼神空洞。

    我全不记得了。

    一部分的我是残缺的,仍然停留在史前的人身依附关系,那大概因为我是个靠他人赠予而苟延残喘的亡灵。

    常年游走在浅滩的人需要情感支持,将你扭曲碎裂的意识与自尊拼回去。打个比方,这样的认知世界就是以你为中心的真人秀,等到身为导演的你喊咔才能结束。

    没什么人喊我的名字,他们只知道说“美人蝎”“美人蝎”,我的头发也变作银色,兴许过些日子身上会长出尾鳞。

    那么,蝎子会害怕连接液吗?

    “非人、古生物”,“居住于人类意识的夹层”,在宿主垂死状态时可能现身。我难以向你准确复述那种浑身麻痹的感觉,黑物在浅滩上望着我,似乎无论我逃向何方它都能找到我。

    新的报告。

    峪驳回了加重药量以提高搜寻效率的意见,他的意见是我当时的精神状态无法应对药物附加的压力。

    现在和你说话的是谁?如果再清醒不过来,我就只是一具空壳,按需装取。我的大脑被浸泡在连接液中,我的肢体被折叠,塞入迷你的便携箱人们称为“圣棺椁”中,我将被投入市场使用。

    啊,不要惊慌,这样的联感器只是理论上可行,在我以前还没有适配的人,所以不用担心你以前接触的那些仪器的成分..

    ...你还记得这枚古树徽章戒指是谁给我的吗?

    【第327次记录15号观测者】

    观测者,不怕你笑话,走到这般田地我还忍不住回想起小时候的事,作为人类形态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那时候无论男男女女都在意贞洁这回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初恋”毕竟以前的人相当保守。无论人堕落成什么样,总要保留一些回忆的权利吧?

    很久以前有个人为我戴上了这枚戒指,承诺会永远守护我,哪怕我再也记不得他。在我还有选择的时候,怎么把自己交出去的?我不记得。

    我们那年代的人都格外虔诚而放荡,像没有明天般地祈祷与做爱,瘟疫再塑了我们的人格。

    他是我的贞洁骑士,确保在我完整地进入死亡状态前,不被人触碰到。这是古老而庄严的仪式,稍有不慎,不但玷污了家族的名声,而且成了渎神之举。

    我想那大概与婚礼很像,都在走向坟墓的路上,几个家族缺乏真心实意推选出所谓合情合理的组合,他单膝下跪,为我烙上死亡的标记。

    吻,在我的指根发烫,在那瞬间我几乎产生了挽住他的冲动。

    人们那么在意纯洁,是因为知道自己会如何糟践它。这世上本就没有完满的事物,所以创造了它。

    爱,在爱人面前你如初生的小鸟,迫不及待翻越高干粗枝找寻青春的曙光。

    可我还未老便已经死了,还没等解开衣带便随着碎布一同腐朽,涛浪翻天、变态的情欲与我的怨念下了葬。

    肉欲不容易平息,更难熬的是信仰...饥饿仿佛有了形体,在黑暗中瞪大眼睛觊觎我的日渐瘀滞的血液。

    这时有人轻轻吟诵着诗文,与那破落消亡的世界截然相反的、属于新时代人们的爱情文章。那轻飘飘的、容易使人背叛誓言的蛊惑之言,比浅滩上的潮水更让我双脚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