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轻轻地握了握手指,感到指尖发热、发胀。

    “卖弄。”忽然,一旁的菲利普哼道,“这暴发户以为跟记者搞好关系能有什么用——他们就是一群豺狼,永不满足!”

    不,显然我还是高估自己了——有些事物仍旧令人难以忍受。

    亨利得紧紧地闭住眼睛,才不至于让自己的白眼暴露得过于明显。

    “怪不得你在记者中是那种名声,菲利普。”亨利冷声嘲讽,“看来所谓‘不卖弄、冷待记者’也并没有让你在一些媒体中的处境好上多少。”

    “咳。”詹姆斯三世忽然清了清嗓子。

    两个人都闭上了嘴。

    “在你们三个当中,他应该是最会应付媒体的那个人。”国王陛下终止了他和菲利普之间那蠢蠢欲动的争吵,然后,“亨利。”

    亨利努力收敛心神。

    “这个年轻人……火候掌握得很好,也很会抓住机会。”国王很感兴趣似的端详着亨利,“更难得的是——你们两个配合得很好。”

    来不及因为“配合得很好”而感觉甜蜜,亨利即刻察觉到了危险:“与其说是配合……我从第二性别被暴露这件事开始前就没能联系过他了,国王陛下。”

    “嗯。”詹姆斯三世微微扬了一下眉毛,“他母亲姓克莱蒙特……我之前没注意——他姓什么?”

    “他的名字是亚历山大·加布里埃尔·克莱蒙特-迪亚兹。”亨利清晰、完整地回答。

    “那我们恐怕需要等待一下了,这位克莱蒙特-迪亚兹先生之前发来了一份拜访白金汉宫的申请,我已经让他们通过了。”

    *****

    不想继续呼吸绿色会客厅中令人窒息的空气,亨利来到了外面的大厅中。

    他随便挑了一张红木沙发坐下,与绿色会客厅里以金色、绿色为主的色调不同,厅中的主调为金红色,西侧就是那座有名的弧形大楼梯,从他的角度,可以隐约窥见从楼梯正上方的大型玻璃穹顶处投进的熹微阳光。

    亨利一面等待,一面在脑中复盘方才的会面结果:无论是自己对国王的坦白,还是亚历克斯出人意料、但与自己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突袭。他在反复掂量之后,觉得哪怕从最悲观、保守的角度来看,他们也依旧处于很有希望的局面。

    亨利暂时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他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体验到这种感觉了——在他得知父亲患有无药可医的癌症之后,在他比幼时更频繁地出入白金汉宫之后:他久违地又有了那种微妙的,让他觉得充盈,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真切地选择、真正把握住什么东西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切实地看到了希望、或许是因为其他,亨利甚至产生了一种鲁莽的心血来潮——也许称之为心血来潮也不太合适,因为它比他当初在那个房间里强吻亚历克斯的绝望冲动要根植得更深一些——他开始觉得:这次哪怕不能完全成功,但也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亨利一边惊异于自己竟然有了这样狂妄的信心,一边又觉得在这种时刻想“不能完全成功”应该不是个好兆头,于是他反手在身侧的红木扶手上敲了敲。

    四周十分宁静——轻敲扶手的声音都好似有些明显,而在他对面,巨大石雕壁炉上方那纯金的钟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从机场到白金汉宫还需要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