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消耗对手法力的打法当然是有的,可是少有人对战斗法师也这么做。战法蓝耗低,没有持续消耗类技能,实力强的一管法力连挑三人不成问题,在这方面纠缠的付出与回报实在不成正比。

    但事无绝对,赛场上,争的就是毫厘之差,正因为没人对战斗法师施行这类策略,往往疏于防备,紧要关头或可成为制胜关键。比如刚才,邱非不就没能第一时间察觉乔一帆的意图,刚好着了道吗。这若是擂台赛,以他现在的残余法力,已不够支撑完另外一场,乔一帆虽败了,却也成功替队友创造了胜机。这打法若是用在团战中,有队友掩护更不易被发觉,足以在不知不觉间将对方核心变成废人一个。

    “乔前辈早都在研究提高法力消耗的打法了吧?”不然也不会一出手就收到这么好效果。

    “想着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琢磨了挺久了,有一些思路,其实这还是头一次实践。毕竟首选总是先消耗对手生命嘛,邱非你今天太厉害了,我完全没赢面,这才想起要不试试这么打。”乔一帆言笑晏晏。

    头一次实践就有如此威力,待乔一帆将这打法去芜存菁,联盟该如何风起云涌?乔一帆在比赛中的表现向来走一步看三步,邱非早就知道不能小看了他,但方才两场冲击巨大,难免再次刷新认知。

    又思及道理人人会讲,而消耗战斗法师法力真那么简单的话,也不会完全没人尝试了。刚才对战中一寸灰一些细节的举动,邱非当时不解其意,现在回过头看,竟是丝丝入扣,精妙绝伦,这需要何等观察力和细致的思路才能达到其目的。

    想到这里,邱非心中一动,似有所觉。他掏出那个保温杯,对着乔一帆摇了一下,“这个杯子是乔前辈的吗?”

    “是啊,我看见你拿着三明治和咖啡去休息室了,已经喝完了?杯子还给我吧,我拿去洗了。”乔一帆说着,向邱非走来,一面伸出手,做讨要杯子状。

    “我已经洗好了。”

    “啊,这样啊,谢谢了。”

    怎么会被乔一帆先说了谢谢的,胸腔里懊恼鼓胀如热气球甸甸浮起,越升越高。邱非也站起身,他将杯子交还给乔一帆,认真地看着他,“该是我谢谢前辈才对,咖啡很好喝,就是太麻烦你了。”

    乔一帆眼皮垂下,透亮的东西从睫毛的缝隙间钻出来,又闪去别处,他很随意地摆摆手,“不用客气,一点都不麻烦。轻食店上林苑门口就有一家,冲咖啡也不过多磨勺豆子,都是顺便罢了。最近常下雨,你总是饿着也不是个事儿。”

    他果然发觉自己下雨天不点外卖了,这个人场上场下都这么眼观六路、缜密周到,果然风格就是性格,邱非想。

    邱非没有听漏乔一帆提到磨咖啡豆,他除了荣耀没什么在意的事,对生活质量尤其没有追求,以他本心,咖啡里只要有咖啡因能提神就行,偏生他那个喜欢小情小调的姐姐乐意惯弟弟毛病,经常买好豆子冲给他喝,养得邱非虽对咖啡的口味生出偏好,却嫌各种前置与后续工作太过繁琐懒得自己动手,依然点外卖比较多。味道是差远了,胜在方便,洗磨豆机还不够麻烦的?以己度人,更觉不妥,他不禁困惑地蹙起眉来。

    乔一帆的视线究竟是滑向这端了,他语调轻盈地补充道,“你既然叫我前辈,我照顾你也算理所应当。”

    他眼里有星屑般团绒的荧彩,那辉光溢于四周,融在气息里,蕴含着平抚冒尖情绪的,不可思议的能量。

    “咖啡凉了难喝得很,喝不合口味的东西喝得脸都皱了,何必呢……你真不用想太多,我在微草的时候就管着队友喝什么的事儿,现在也一样,兴欣每个人的口味我都知道。”乔一帆将保温杯抛着玩起来,杯子腾在空中打转,倒了个儿自由落体原路返回,透着淡青血管的双手拢成个捧心的动作,稳稳当当接住了。他眼角眉梢随着保温杯起起伏伏,满是藏不住的得意劲儿,好像考了一百分的小学生,全身都写着夸我夸我快点夸我。

    “只配端茶倒水”的只言片语恍然从记忆的忘川跳出来,B市那次,邱非只当肖云胡言乱语,并没当真,此刻听乔一帆自己提起,原来真有其事。前后一联系,乔一帆和微草的过往实不难猜到了。邱非想到微草放走了一个可靠的队友,增添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几乎漫起隔岸观火的同情。又见乔一帆提到往事笑语盈盈,仿佛那是件顶值得夸耀的事。不平的境遇未曾郁滞成难堪的心结,邱非真诚感佩道,“一帆前辈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了。”

    “太夸张了吧,准备个喝的而已,值得你连古文都搬出来。”惊讶的神色花苞般绽放,霎时卷起扑簌簌一场铺天盖地的花吹雪,痒痒地抚在邱非的面颊上。乔一帆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的,他接着说道,“这句话形容邱非你才更合适吧,在B市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对微草没什么兴趣,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留在嘉世了。”

    “你没去微草,英杰说王队很惋惜呢。英杰担心你因为上次的事对微草有看法了,要我找机会和你解释,其实微草的大家很好相处的,不止王队,许斌前辈、小别前辈他们也都挺暖心的。”

    “微草很好,可是我本就没打算换队。”那是但凡嘉世有一口气在,就有他在的一腔憨勇,“接洽的人说去参观就能向王队请教,机会难得,就去了。”

    “邱非你真逗!”乔一帆笑得像个漏气的轮胎,噗噗撒气,还矮下腰。邱非一脑袋问号,有这么好笑吗?

    乔一帆笑过一个段落,眼角仍惯性使然地弯着,一团轻快又柔软的雾,“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和兴欣其他人一样,我会准备好你喝的东西的。我先回去了,门卡给你,走的时候别忘了交给楼下夜班网管。”

    邱非只听过别人评价他无趣,乔一帆还是头一个觉得他“真逗”的,到底哪里让他觉得有趣了,他这略一思索就露了空档,错失了推辞的时机,被乔一帆液体似的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