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很静,有夜风透过窗户缝吹进来,将桌上立着的烛火吹得左右摇曳,一时间屋里只听得见女子的呜咽哭泣声。

    萧玦还保持着半坐的姿势,身体僵直,似乎是极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皱了皱眉,正要将怀里的人扯出来,可手才刚触上去,怀中人的哭声就猛地一扬,箍着他脖子的手臂力道大得似乎要硬生生将他脖子折断。

    她方才说,她是他妹妹?

    萧玦犹豫了一下,原本要去扯她手臂的手转了个弯落到她背上,小姑娘身材瘦削,手覆在她背上几乎能感觉到手掌下那两块硌人的肩胛骨,怀中人哭得一颤一颤却在他手掌覆上去的刹那僵住。

    姜妧还伏在萧玦肩上哭得正起劲,冷不防背上传来一阵温热,姜妧哭声顿时一滞,美眸瞪得老圆,他想干嘛?正想着这人要是图谋不轨自己该如何应对,就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随后低哑的男声响起:“别哭了。”听得出这人似乎不擅安慰人,就连声音都透着几分僵硬,只会来回重复那么一句“别哭。”

    哪怕就是这样也足够让姜妧吃惊了,她就从未见过萧玦有低声下气的时候,从前哪怕是对上几位皇子公主也是爱答不理,也就在帝后跟前能稍微给点好脸色,再就是对皇后所出的长宁公主有几分容忍,难不成一个妹妹的身份就这么好使?

    姜妧吸了吸鼻子,松开箍着他脖子的手慢吞吞从他怀中退了出来,满是希冀的看着他:“哥哥,你真的不记得妧妧了?”

    小姑娘哭得鼻尖通红,一双漂亮的杏眼仿佛被水洗过一般,眼中还噙着泪要落不落,似乎只要他说一句不记得即刻就会滚下来。

    萧玦在脑中仔细搜寻了一番,却发现空空无也半点痕迹也无,他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生平如何全无记忆,就仿佛一张白纸,萧玦沉默了片刻,摇头:“不记得。”

    姜妧提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不记得也好,想到中提到的萧玦曾失踪近一个月,那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受伤失忆了呢?姜妧觉得,这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很快的,她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当年哥哥你离家去外头寻差事说是要多挣些银子,这几年你从未归家音信全无,我与阿爹都担心坏了,那日我上山去采药回来时就见你倒在门口,还满身是血”姜妧抽抽噎噎边说边抹眼泪:“我吓坏了,生怕你醒不过来,阿爹前段时间生病去世了,如今家里就只剩了我与哥哥你了,你出去一遭怎么就将自己弄成这样了呢?”

    姜妧说的倒也不全是假话,原身是还有一个哥哥,长她七岁,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外出投军去了,多年来音信全无加上沙场本就刀枪无眼,姜父与原身都已经做好了他不在了的准备,姜父去世时都还心心念念着想再见儿子一面,她隐约还记得,当初哥哥还在时总是会将她扛在肩上在林间穿梭,会带她去河里摸鱼抓虾属于原身的记忆涌入心头,姜妧控制不住的眼泪唰唰往下掉。

    姜妧本就长得娇俏惹人怜,这般梨花带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瞧得人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冷淡如萧玦也不禁皱了皱眉:“别哭了。”

    姜妧抬袖子将脸上的泪擦去,上前拽住萧玦的衣角,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还带着鼻音,神情执拗:“不管你还记不记得,哥哥你不能再丢下我了。”

    萧玦沉默了一下,看着她那双还噙着泪的眸子,鬼使神差点头:“不会。”

    等都收拾好,姜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她没想到萧玦会醒的这么突然,她甚至一点准备都没有,特别是,场面还有些尴尬。

    许是方才哭久了,姜妧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想到方才自己哭得梨花带雨一口一个哥哥的模样,姜妧心中有些臊意。从前她最看不上的就是遇事哭哭啼啼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跟莬丝花似的贵女,她从来都是骄傲的,从不肯在人前示弱更别提哭成泪人儿,但现在想到萧玦方才颇有些无奈的样子,姜妧突然觉得偶尔哭一哭撒撒娇也不错,男人嘛,不都是喜欢娇娇弱弱的女子?

    当然,姜妧也并没有就觉得萧玦已经相信了她的话,萧玦只是失忆并不代表他就是傻子,有些事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掺着来。

    姜妧长叹了口气,盯着床帐双目无神,半响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就是角色扮演当乖妹妹吗?她当!

    翌日清晨,阳光洒进来散落一地光晕,姜妧拥着被子嘤咛了一声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但窗外的鸟叫声实在是闹人,似乎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抓柜子还时不时伴着呜咽声磨人的很,姜妧将被子扯开睁开眼,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往床下一瞧,果然就见她昨日从集市上抱回来的那只小奶狗正叼着垂下来的床幔偏头看着她,姜妧忍不住笑了出来,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开始更衣洗漱。

    就知道眼睛会肿!

    看着铜镜中倒映着的一双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姜妧一脸苦大仇深,果然是哭得太狠了哪怕用帕子浸了冷水敷过还是救不了,泄愤似的将铜镜倒扣在桌上,姜妧抱起一直叼着她裙角的小七径直往厨房去。

    萧玦一早就已经醒了,或者压根就没怎么睡,床褥似乎还散发着些许异味,这让萧玦有些不适的颦起了眉,窗外鸟鸣阵阵还能看见远处绵延而去的群山,显然,这是大山深处的一间农家小院,萧玦仔细回忆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却一无所获,不论是这间屋子还是那位妹妹,他脑海中全无印象。

    一晚上的思索足够他弄清自己眼下的处境了,他受伤了,且伤得不轻,其中胸口处的那道伤口不可谓不深,能捡回条命已经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