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过了有半个月,没再传来熊良被抓的消息。
一般这样的刺客,是无论如何也得留着活口,拿回来公开处置的,以达到震慑的效果。已经过了这么久,熊良大概已经逃出了魏国国境,回到越国去了。
只是可惜,他们终究不能见上一面。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熊良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才会在竹篾上给他回那句话:人言兔有三窟,君比之如何?
田虎看他心思重重,嚷起了大嗓门:“世子,今日好运气,竟让人在雪地里捡到了冻得半死的山兔,应该是躲山里的野兽,来这附近寻吃的,难得新鲜的野味,世子是想烤来吃,还是想烹着吃?”
淮尹听了,喃喃道:“是啊,兔子即使有十个藏身之处,该死的时候,还是要死的。迟早要死,宁愿饿死,肉都化进泥里去,也不叫别人来枉夺我的性命。”
“世子又说糊涂话了!呸呸呸,什么死了活了,伤还没好全!”
淮尹笑笑:“怎么没好全,我这几日睡觉也没觉得痛。”
田虎跟了他这三个多月,大概摸清了他的性子,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叹息一声。
“外面是又下了雪?”淮尹问。
“是啊,好大的雪,从前听说北地的大雪粗如鹅毛,果然是真的。才来魏国多久,就碰上了三四回,这要是在越国,两三年也遇不上一场。只是这样的寒冬,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啊……”
淮尹打趣他:“你还有这份忧民的心。”
“这算什么忧民的心,世子不知道,属下原不是越国人,四岁时逢上战乱,逃荒到了越国。我虽不记事,也知道那时的苦。我娘就是那时候挨饿受冻,落下了病,不到三十岁就死了。她每回说起那时的事,说她算是好命,路边冻死饿死的人都不知有多少。饿得狠了,有人问她要不要互相换儿子吃,她十分害怕,当夜带着我逃了。”
淮尹:“……”
“不说这些,世子还没回答我,这兔子要怎么吃才好?”
“随你吧。”淮尹道。
魏国这次的大雪,下了一整天,到了半夜才将息。淮尹半夜睡不着,披了衣服起床,给窗户打开一条缝,刺骨的寒风吹进来,他打了个寒噤,立刻把窗关了回去。
在他脑子里,田虎说的那番话,还久久不能散去。
熊良曾问他,你应当是越王最聪慧的儿子,你若想夺取越国,我必舍命帮你,只看你肯不肯。
淮尹那时答,为君者当有体贴子民的心情,我没有,因此不配为王。
如今想来,更是如此。
国君不论是聪明还是昏庸,不以万民之利为利,苍生同样煎熬。
第二日,青妹拿了桃符来,喜气洋洋道:“世子今日又晏起了?管事送来桃符,请世子题字过新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