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天未破晓就携着七弟八弟离家,途中不敢停下,只稍歇饮马,顺利在夜半之后到得军营,营中无事,他便让弟弟回去自个儿的帐中休息,那是大帐,通铺睡满人,七个弟弟分有不同军阶,没能一起睡。

    顾依卸下行囊后,先在作为行事历的竹简写下抵达军营的时间、自己和弟弟的状态,还有盘缠所余的数额,这一路上他心疼弟弟接连两日赶路,给弟弟买了热腾腾的黄米糕,盘缠便快用尽,他就省下自己那份,反正脸伤的疼痛让他难以吃东西。

    过几日就发月俸,顾依翻行事历算一算,心一喜,惦记着三弟和他说,差不多能凑足钱,给他们八人所分得的农耕地买只犁田的牛,来年可以提高收成,姨娘一定开心。

    顾依在营中有一独立军帐,不大,只有头脚各朝一对角才能伸长了双腿睡,但是他在帐中摆了个沙盆,用以思索布兵、练字,还有教弟弟认字,于是他休息只能曲着腿睡在侧边,无伤仰卧,带伤侧卧,趴卧是较难。

    约莫寅时,侧身而卧的顾依朦胧中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唤,哥、大哥,嗓音熟悉,是九弟,但九弟不可能在这,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沙盆旁蹲着两人,是他两个弟弟,他一惊,以为刚才那几声‘大哥’是出自俩哑巴弟弟,立即就翻身起来,吓得他俩弟弟跌坐在地,他也看清,原来弟弟是抓了蝎子放沙盆里,在看着蝎子打架。

    顾依招手唤弟弟,俩弟弟便一齐跪坐在他跟前,顾依比手势示意弟弟说话,俩弟弟张嘴,呀呀地发声,他才清醒,察觉自己刚才只是做梦。

    居然还是梦到九弟。

    顾戚比划手脚,示意顾依还能接着睡,他俩只是睡醒了,就来陪大哥,顾霸没比划,只是从怀里掏东西出来,是昨日顾依分给他的黄米糕,他没吃完,递上前要顾依拿。

    顾依摸摸弟弟的头,要弟弟把米糕留着当点心,他拍拍床榻,要俩弟弟一起上来,他这俩弟弟身板最瘦,个头也矮,要是穿得单薄,身形几乎像女子般纤弱,在军营常会给人欺负,好在顾戚身手好,保护得了自己和顾霸,可顾霸要是落单,回来时定会鼻青脸肿,顾依很是心疼,就叮嘱他绝对不能离开他七哥。

    俩弟弟乐呵呵地爬上榻,也只有他们这样的身形能和大哥分享一床榻。

    “下次睡不着,多练字,少玩乐,知道么?”顾依侧躺下,手掌轻轻地轮流拍打俩弟弟背脊。

    顾戚顾霸点点头,紧挨着彼此,也挨着他们大哥,笑眯眯地闭上眼。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顾依就得起床练功,他这俩弟弟爱撒娇,喜欢趁他早起的时候来找他,借机蹭他榻上睡。

    不由得想起顾玖,顾依知道,昨晚他拒绝陪九弟睡,对九弟多少有些伤害,然而九弟身份不同,他的八个哥哥都只是为他卖命而活,地位悬殊,幼时还没关系,现在九弟已是束发之年,需得懂得分清界限,否则,只是惹父亲不快。

    父亲那折辱的惩罚,顾依理解是很严厉的警告,若他们八兄弟不安守本分,就要过比奴仆还不如的生活,顾依不想那样,更不想弟弟们那样,于是,早日断绝和九弟的兄弟情感是他必须做的事。

    顾依忧伤地叹口气,合眼假寐。

    天亮,城中街市又如往常般忙碌,顾玖走在前往太学的路上,顾叁顾寺陪着他。

    “真冷,三哥四哥,我们去喝羊杂汤!”顾玖左顾右盼,想找到那飘散出羊杂汤浓烈香味之处。

    “羊杂汤有两家,那边、那边,各一家。”顾似边说边分指两个方向,“九……少主想去哪家?”

    顾玖噘了下嘴,对于哥哥们忽然改口叫自己少主很是不乐意,他知道一定是大哥临行前这么嘱咐的。

    “哪家好吃?”顾玖问。

    顾叁顾寺对视了眼,耸肩表示不知道,爱说

    话的顾寺解释说:“我们没吃过。”

    “那街上你们吃过什么好吃的?我想试试!”顾玖实则很难有机会买街边小吃,要是小桑在,一定都阻止他买,他即便谎称自己不吃,买回去给哥哥吃,最后带回去的东西也都是离奇消失。

    “黄米糕!”顾寺回答,神色很是兴奋,“大哥常常买那个给我们!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