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乔鼻尖落下一滴水珠,正好落在钱渊的眉心,他不由打了个激灵,凝视着这张人间难见的玉颜。

    阿乔莞尔一笑,他紧张地收紧手臂上的力道,司墨的脑袋被他摁在地上,“哎哟”一声,无法动弹。

    司墨侧过脸,努力地腾出一张嘴,咋呼道:“咱们公子就一个愿望,能把怪疾治好。”

    “这个呀。”阿乔凝眉片刻,无奈地撇了下小嘴,“别的都行,这个怕是难治,要不再想想……比如貌美如花的娘子?万贯家财?抑或是考取功名?”

    听到“功名”二字,钱渊心弦微颤,他不由想起《莫忘册》上有记“望能替钱氏光耀门楣,得功名慰藉爹娘。”

    钱渊思忖良久,轻声问:“你真能助我孝取功名?”

    阿乔旋身跃入水中,水花间翻起一条银鱼尾。

    “小事一桩。”

    别人若说“小事一桩”钱渊与司墨定是不相信的,但鲛人说出此言,他俩深信不疑,可就在他俩不在的时候,阿乔枕着嫩藕嗦着小螺狮,心里嘀咕着:功名是什么东西呀?吃的?用的?还是……玩的?

    次日清早,钱渊就收到“春日宴”的烫金红帖,虽说是钱家的家宴,但请来同乐的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前几回钱渊都让司墨以体弱为由拒了,但这次司墨自作主张,应下了这张帖子。

    说来司墨也有点私心,在钱府混了这么久还是个贴身小厮,但更多的是在为钱渊打抱不平。他与钱渊从小一块儿长大,看尽人情冷暖,钱渊睡一觉不记得了,但司墨记得,记得那些人欺负他公子时的嘴脸,还有假惺惺的样子。

    如今钱渊生母不在了,钱潇的娘登上主母之位,趾高气昂,更不是把钱渊放眼里,看钱潇这么嚣张,时不时过来踢门就知道了,八成也是受了李氏的唆使,说起来这李氏还是他的亲姨呢,手段竟然如此毒辣。

    “公子莫慌,我会替公子备身登样的袍子,到明早坐匹白马去府上,哒哒哒哒……绝对的威风。”

    钱渊面露难色,他并不是很想去,之前与钱潇说“愿意”也是随口提了一嘴,反正到时也会忘的。

    司墨似乎猜到钱渊心中所想,不禁叹息道:“公子,司墨也是在为你考虑,起先您生病,钱侯急得茶饭不思,他给你安排别苑也是好事,但谁想尽听些妖风,一年半载也难得看您一回,阿乔上次正好答应能为公子取得功名,此次回府,告知钱侯,他定会高兴,若是夫人还在世,也为为公子开心。”

    钱渊听到“阿乔”时眉头不禁舒展开来,说来奇怪,虽是没有什么印象,但“阿乔”这两个字像烙印,一旦提及就心口暖洋洋,不禁欢喜。

    “阿乔是荷塘里的鲛人?”

    “正是!公子今日还没去荷塘吧?外面下雨,榭台湿滑,公子还是别去了。”

    “不碍事,拿把伞来。”说着,钱渊起身走到衣镜前,特意地照了番镜子,镜中人身着浅蓝长袍,头戴云纹小发冠,长眉飞斜入鬓,眼如点漆,除了脑子有问题外,还真郎独绝艳,天下无双。

    接过司墨捧来的油伞纸,钱渊沿廊道走向榭台,然后打开油伞朝池面小心且好奇地轻唤几声“阿乔”。

    雨点落在池面上激起朵朵涟漪,却不知池面之下又是番娴静清雅。

    阿乔听到有人唤她,缓缓地浮出水面,她抬起眼就看见钱渊,着了一袭她最喜欢的蓝,手里撑着把土黄的油纸伞,伞面上画着两条鱼。

    “叫本尊何事?”阿乔按捺住心底里小小的悸动,故作老成的问道。

    钱渊看着她,目光微顿,似是讶于她天人般的容貌。他想了会儿,把伞伸到了阿乔的头上,方寸之间的池水不再起涟漪,只听得雨打伞面的如细噬般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