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船在江面上出了事,谢玮杭失踪了。

    北野夫人往谢公馆来过一趟,原本张罗着找人的云暖当即便吩咐了老钟,要将谢公馆卖了。

    只是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说谢玮杭是通敌卖国的大汉奸,叫日本人兔死狗烹,尸体都给扔进了长江里,没人愿意在这当口碰他的东西。

    直隔了半个多月,云暖才终于寻了个买家。

    买家是个年轻的妇人,云暖跟她定了契,却突然有些舍不得,措不及防地掉了泪。

    那妇人便问她,“人人都说谢先生是大汉奸,可谢太太这样舍不得他,谢先生从前对太太定然是很好的吧。”

    云暖冷笑一声,“舍不得他?他半点也没有舍不得我,我做什么去舍不得他!实话告诉你,谢……他要不是为了个贱女人想跟日本人划清界限,又怎么会死!”

    “这话是怎么说的?”

    “他想归隐田园走便是了,居然异想天开要摆日本人一道,猎鹰反被鹰啄了眼,活该他死在心尖尖的那个贱人手上,到死都不能瞑目!”

    刚好家人取了钱来,云暖愤愤地接过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才走,一辆黄包车停在谢府外,那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女子一身清爽,袅袅娜娜地从车上走下来,接过那妇人递来的地契,“谢谢姐姐了,要不是姐姐帮忙,她定然不肯将房子卖给我的。若这老宅落到旁人手中,我家先生办完了事儿回来,定是要怪我的。”

    买房的妇人尴尬地笑笑,本想就此走了,终归还是多嘴问了句,“谢太太,您家先生都另娶了妻,你怎地知道他还要你等他?”

    “他同我说,等做完了这笔买卖,要寻一处世外桃源,带我去过那渔樵耕读的日子。”秋宛忽而有些晃神,愣了一愣,“我等他带我去乡下过那平淡日子,再替他生两个孩子,要一儿一女,凑一个好字,姐姐,你说好不好?”

    妇人讪讪地应了声好,转过头,着急忙慌地跑掉了。

    她想这女子怕是疯魔了,已经死了的人,哪里还能回来带她走?人家的正头太太都不要了的破宅子,她巴巴地买了住进去,可不就是疯了。

    身后的大门忽而重重阖上,妇人顿住脚步,忽而听见里头女子沁软的嗓音,唱出了婉转的调子——

    冬日游,似水云雪落满头。

    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

    纵无心,跌入云泥,相看笑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