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黑的铁皮炉子中间映出一圈红的烫眼炭火，不会转头的半截风扇，坐在墙角掉漆的白色冰柜上面呼呼吹着。
莫晓荼弯着早已硬挺的腰，两手伸进昏暗的大缸中揉着一块比腰粗的面团。
汗水顺着她的耳畔流过厚实的脖颈，滴进褪色的蓝花短衫里。
她听见女儿的声音，隔着夹馍的玻璃罩子，朝外看了一眼，没耐烦的冲女孩喊道：“赶紧回来吃饭，不看看几点了，放学不回家一天在外面瞎逛什么。”
女孩肉脸一耷拉，低头进门，径直走过一段堆满杂物留出来的窄道，推开一闪木隔断割出来的门，抬手一边拨开门边镶在隔断背后的电灯开关，一边将背后的书包卸下来扔到进门左手边，占了房内一半空间，三面靠墙的大床上。
“赶紧吃饭！吃完把锅洗了。”
外间莫晓荼的声音又响起来，女孩拖着一身肉生着闷气出来，一屁股坐在冰柜旁的绿色铁皮凳子上。
一碟烧茄子，一碗黑米稀饭，女孩爱吃路对面的肉夹馍，对面是一对外地来的夫妻，但有人说他们不是夫妻，是偷情私奔出来。
可这些都不影响女孩喜欢他们，因为这对夫妻每天会拿两个夹的肉都溢出来的肉夹馍过来，换两个凉皮夹馍。
“还磨蹭什么呢？你也看看几点了，学习学习不上心，参加个六一汇演倒把你忙的不着家！”
女孩委屈极了，斗大的眼泪滴落在两只不断扣着小胖手上。
“你还委屈上了？长大了，说不得了是吧？”莫晓荼说着面手已经插在后腰上，直起身子。
“刚走北巷那段路，我又遇到那个人了，他就是跟着我。”女孩说话抬头，脸已经哭花了。
莫晓荼转身躬腰，粗壮的手臂将大缸里的面团捞起，又翻面砸下，不咸不淡的笑说：“谁跟踪你个小胖子。”
夜色拉满的时候，大街上空无一人，莫妙妙依然身着仙门蓝衣，但无人在意她，她的存在跟其他人不在一个视角空间。
她亦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书里的莫妙妙还是书外的莫其妙。
这是她童年的街道，也是她曾无数次做梦开着挖掘机将这里挖平的街道。
无人在意又充满嘲笑的童年。
让她意外的是，小刘皘家卷闸门竟然开的开的这么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黑乎乎的男孩便背着书包从摩托车堆里钻出来。
男孩走了两步，坐在莫其妙家门口的台阶上继续昏昏欲睡。
他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等莫其妙上学吗？
当他身后的卷闸门从里面刚一有响动，男孩一个激灵，坐起撒腿就往路上跑去。
女孩每次早上出门，看到都是男孩为了不等她而快速奔跑的背影，她早已习惯，黑着脸将两个凉皮夹馍往校服左右口袋一揣，哼了声：“我吃两个。”
学校，操场，教室，闹闹哄哄陆陆续续进来的大家在摆凳子擦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