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有回答,但庄薇和谢允卿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对方的回答。
——王恒死了。
他接任长史时已经四十有五，在温止之前，整整干了十四年。在庄薇现在所处的时间,寻常百姓能活到五十九已经能说一声长寿了。
虽然在大宁律法规定中,官员到七十才可致仕,也就是现代常说的退休。但像是王恒这样,五十五岁以上的，没有特殊情况不调动。虽然是一条潜规则,但大宁前几代皆是如此,算是给老官一个安稳的生活。
王恒无大才,也无大错,照常理是不可能突然更换职位的。但三年前,这人的职务突然被温止顶替,下落还不明，结合十七年前的林志忠和谢家,庄薇已经在脑中大概地猜出了一部分经过。
在庄薇独自沉吟的时候，谢允卿已经将纸上所有的内容都看完了。
“王恒家在京都,二十九岁中进士，最早在工部做小吏。”谢允卿不像是庄薇,用十六年摸清了朝堂上的大致势力范围,谢允卿什么都不知道。
但大概是有些人天生就将技能点加在了这方面,谢允卿从头到尾看过这张官员调度表以后，抬眼低声问庄薇,“王恒是方左相的学生吗？”
庄薇的思绪被他拉回来,微微挑了下眉。
谢允卿示意庄薇看向另一处，“王恒入职的时候，工部主事人姓方,这人的名字和方左相的嫡子第二字一样，他们是一辈的人，对吗？”
庄薇：哇哦。
长公主像是个看到街上艺人耍杂技的小姑娘，猫儿瞳亮亮的，“卿卿好细心。”
这倒是她没有注意到的。
谢允卿手指顿了一下，没给回应。
庄薇顺着分析下去，“如果林右相当年真的和你父亲的事情有关，他在调职之后，前来接替的也应该是同一利益团体的人。所以很明显，无论是林志忠还是王恒，当年都是方左相，也就是太子那边的人。”
“无论林志忠现在坐在什么位置上，当年都是个为主子做事的。”
她抬眼，黑瞳映着谢允卿的面容，一字一句地给出结论，“谢家的冤情，应该和方家和太子有关。那百万赈灾银，也落到了他们的口袋里。”
“你说，他们用这笔钱做了什么？”
……
谢允卿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沙哑。
他明白庄薇的意思，朝廷拨给江南的百万赈灾银根本不可能随意藏起来。方家那么迫切，丝毫不顾及会被别人发现的风险，策划了谢家的贪污案，就代表这百万赈灾银对太子和方家来说要得非常急切。
这么大一笔钱，无论是用在什么地方，都一定会留下痕迹。朝廷给的赈灾银又不是区区几张银票说藏就藏了，那可是真正的十几大箱雪花银，运到哪都有人能看得见。
如果谢允卿想要为自己的父亲平反，就一定需要找到这部分的证据。
十七年来，谢允卿第一次有了与真相近在咫尺的感觉。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因为剧烈跳动拉扯血管的声音，每一声都在催促着谢允卿去找寻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