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船转舵,重新启航。纵使归途速度稍快,也不能缓解再度卧床不起的岑飞流心中的悲伤。这晕船的毛病,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船行两日之后,海上下起了雨,船夫们欢呼雀跃的用盛放食物的器皿接了些雨水,暂时解决了饮水的问题。
又一个夜晚,上房之中气氛正凝重。
“我不能贸然带你回去。”
“我不能贸然随你回去。”
暖意融融的上房中,两句淡淡语声,几乎同时响起。端坐的一对男女对视一眼,眼中均是了然。
易风寒淡道:“此行虽隐秘,但暗中是否有人盯梢我却不知。若被人知晓你的身份,对你我都无半点好处。只有一个办法了。”
氐消烟看了一眼在一旁沏茶的曲泠弦。他会意道:“无妨,泠弦是我东宫的掌事女官,从六岁起便跟着我,我的日常起居都由她随侍在侧。”
她轻抿一口热茶:“那些船夫倒也罢了。你的暗卫想必训练很久。可惜。”
房中静默了片刻。
曲泠弦心中剧跳。见到仙踪岛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猜到那些无辜船夫难以保住性命,可那些暗卫都是朝夕相处的兄弟,个个对公子死心塌地。他们连这女子的面容都未曾得见,为何要因她白白丧命于此?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插话,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脱口而出:“公子……”
易风寒太过了解她的性格,直接开了口,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堵住:“泠弦……现有的饮水不足以让所有人支撑到岸边。无需多言。”
曲泠弦急急看向氐消烟,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希望她能说些什么。后者慢慢品着茶,半晌,才道:“曲姑娘心思纯澈,才能烹得如此纯净好茶。”
易风寒扬了扬眉:“我以为你会求情。”
她放下茶盏,挑了挑眉:“他人生死,与我何干。”
易风寒开口道:“我会吩咐下去将船夫处理干净,厚待他们的家人。至于随船的暗卫……确实都是亲信,我会令他们即刻弃船另行,不与我们一路,若有泄露,格杀勿论。”
一瞬间,曲泠弦的心中缓缓升起某种怪异感。
眼前这年轻女子,与公子,何其相似。
深沉的,似乎藏着一身的秘密。
就连她说话的感觉,与公子,亦是相似。
清高的,带着某种隐隐的疏离。
黄昏时分,日渐西沉,砰然一声,一艘毫不起眼的小船靠岸。
三人缓缓下船,立即有眼尖的人认出了这是之前出海的人,一群好奇的水手船夫立即围了上来,想听听这一回出海的人有什么收获。因易风寒佩着面具,沉默不语,反倒是走在前面、仪表堂堂的岑飞流更引人注目些。
岑飞流一边走一边大声叹气,说的是一口流利的定远口音:“乡亲们可别问了,我们公子心情差着呢……这回可是亏大了,不仅没找着那劳什子岛,还遇上了大风浪,船夫护卫全都丢了性命,我们两个有些功夫,才护着公子攀上这备用小船逃了命,你们说,这探船怎么就这么不结实,才用了这么一回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