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氐消烟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起身走到他面前，静静看着他道：“我来与殿下说一说这半月在永安宫得出的结论罢。袁氏背后是谁，殿下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选她为妃；韩氏醉心书本不喜出门，又未带侍婢入宫，是完全不想亲近殿下的心思；于氏对殿下一片痴心，是个毫无城府的娇养小姐，侍婢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丫头；至于秦氏主仆，一直低调谨慎，我不敢说看透，但迄今却也没什么异动。”
他并未开口，等着她点评洛瑶筝。
她接着道：“洛氏，就是那步暗棋，只是手段算不得高明。百合的毒，如你所猜测，是我下的。但殿下又何尝闲着？我猜，岑将军那里的巡夜军，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前日夜里有宫婢出没落英园的证据，只等贵妃来询。”
他面上掠过一缕阴沉：“我这么做，是为了敲打洛氏。”
她轻嗤一声：“此事一出，洛氏必遭贵妃怀疑，但并无实质证据，所以巧言逃脱干系并不难，但对她也是一次警示——唯有更加低调谨慎，才是一枚可用之棋，若她东窗事发，则背后的奇珍阁和整个洛氏家族都将不保。殿下心中应当清楚，她不过一个深闺女子，如此暗中窥视，洛金山……不可能无辜。”
他笃定道：“是你设计，误导了她，害了百合。”
她看着他：“是，我误导了洛氏。若非如此，坐实不了她的动机。更何况……秦氏丧父，背后再无势力，左右对殿下无益，她们主仆，不过一枚随时可用也随时可弃之棋。”
易风寒陷入了沉默。
她看着他神色中流露出的怜悯，淡淡道：“殿下是觉得我心狠？”
他略带薄责道：“我是小瞧了你。”停了一停，又追问道：“你所用之钩吻从何而来？为何要对百合下手？又是如何下的手？据我所知，你昨夜并未接近秦氏主仆的居所。”
她微微一勾唇角，却无半分笑意：“从岛上出来时，我随身带了一些药物用以自保。我虽将洛氏视线引向秦氏主仆，可她也不傻，假以时日定能看出蹊跷。如此一闹，只会让她认为还有旁人也想下手，愈发觉得这对主仆可疑。即便今日百合身死，可秦玉簪还在，他们一定还会有动作，只是今后永安宫的戒备定将更加森严，她若想暗中作乱，只怕难上加难。那么，洛氏一族动手的最好时机，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眯起双眸，看见她的双唇一张一合，用再平静不过的声线吐出四个字：“册、封、大、典。”
他心中一紧。
是真的小瞧了她，竟有如此心机。
她看着他的反应，抿了抿唇：“不过一个丫头，殿下这会儿倒是怜香惜玉了？我其实并未真打算毒死她，用的剂量只有致死量的七成而已，接下来真正能决定她生死的人，是荣华宫那位。再者，我其实已与殿下有言在先……殿下忘了？”
他记得，那一日，她曾说，要提醒他两件事……
“其一，我做事自有方法，也许手段殿下未必认同，但只要达到了目的，希望殿下事后勿怪。”
他心中钦佩与抵触揉成一团，看向她的眼神，纠结复杂。
明知她所言有理，心里却无法彻底认同。他可以在战场上施计诱敌，也可以在朝堂上步步为营，却不能接受她如此行径。
秦玉簪之父，是昔年定远守将秦古道。当年秦古道与父王交好，追随父王起兵勤王，他曾与之并肩上阵把酒言欢，却在粟城眼睁睁看着秦古道为保护易远舟捐躯。他这两年一直在暗中命人照顾秦玉簪，此次选妃，也是因了当年秦古道对他托孤的缘故，才暗暗打算让其女免于飘零，安度此生。
她虽只对百合下了毒，可暗中指向的，却是秦氏主仆二人。
他手掌握紧，复又松开：“百合若身死……你们刚刚有过龃龉，你就不怕自己被牵连？”
她指尖微一用力，一段枯枝在她掌心折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断裂声：“我为何会被牵连？殿下很快就会明白，百合中的这毒，明明是畏罪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