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杏一笑,“你先好好看它一眼。”

    贾姑娘就看了那棵树一眼。

    “现在,你闭上眼睛,”萧玉杏轻声说道,“……然后在脑子里想一想,在一片茫茫雪原之中,这棵丑丑陋的树孤零零站着,它的枝桠不甚粗壮,看起来被满枝桠的雪给压得弯弯的……但它不会被折弯的?”

    贾姑娘如她所言,闭上眼睛想像着那幅画卷。

    萧玉杏轻轻一笑,“因为在秋天的时候,它绽出一树的花繁叶茂,还驮起了满枝肥壮的果实,那样重的东西,都没能把它压垮,区区风雪又何惧?”

    贾姑娘忍不住反驳道:“也有果树在冬天里被冻死的了!”

    萧玉杏道:“是,但那也是树儿有了‘心病’在前,连累到身子不结实,才会禁受不起严寒风雪的缘故……”

    说着,萧玉杏继续说道:“无论是什么树,最最重要的,是它的内心、它的坚忍和它的精气神儿。站得稳、挺得直,是它与生俱来的品格,希望与梦想,是它内心的坚持,它相信它能捱过严冬的,就捱了过来……可若是被虫蛀坏了,伤到了它的内心,它或许才会心伤而死。”

    “人也是一样的,如你所说,世间的男子女子都会修习君子六艺、德言容功,这使我们不容易看透对方的内心。可谁不是戴着面具做人呢?”

    贾姑娘仍然闭着眼睛,却长长的叹了口气。

    萧玉杏转移了话题,笑道:“再说了,你说的好看和不好看,规矩究竟是谁定下的?你爱红、我爱绿……就有人讨厌红、也讨厌绿……你觉得那棵树不好看,可落在我眼里,却觉得它美得紧……”

    “因为它是一棵桑葚树,我们去年才过吃了它结的桑葚果儿,可好吃了!”萧玉杏笑道。

    见贾姑娘还闭着眼睛半天没说话,萧玉杏便拿着帕子轻轻地打了她一下,“睡着了?”

    贾姑娘舔舔嘴唇,“别吵,正吃桑葚呢!哎,真甜……明明去摘了一大筐回来,堆得和小山似的,可阿娘只让我吃一小碟!我气不过,趁阿娘不注意,狠狠的吃……”

    “后来阿娘要做果酱的时候,桑葚果全没了,她气得不行,跑来责骂我。我当然是不认的,可惜一开口就露馅。谁教我的嘴儿、牙齿、舌头全是黑紫黑紫的呢!好嘛,捱了一顿训不说,后来一整年都没得桑葚果酱吃……”

    萧玉杏掩着嘴儿笑了,问道:“可是想你阿娘了?”

    贾姑娘也笑了,睁开眼睛看看萧玉杏,眼神亮晶晶的,“阿姊,小时候可真好呀!病了、不舒服了,拉着阿娘的袖子摇一摇,就被能她抱着哄着大半天,要听她讲古,她能讲到口水干,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

    然后她眼里的光又慢慢黯淡下去,“后来呢,她就总说我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唉,明明我才是她唯一的女儿,可她总去忙别的,就好像……我对她来说,完全不重要似的!”

    萧玉杏沉默了。

    半晌,才说了句,“你好歹有娘呢!”

    贾姑娘亦沉默了。

    她再不言语,而是一直扒着窗子看着外头的风景。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转过头冲着萧玉杏莫名其妙的说了句,“阿姊,我好快活呀!”

    萧玉杏侧头看着眼眉弯弯的贾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