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微响,殿中正盯着陆婉举放盛着装合卺酒的那半匏瓜的教习嬷嬷忙从竹簟上起身。
“长公主殿下。”那年过半百的嬷嬷微微欠身。
“嗯。”晏月颔首,越过她,看向维持着端瓢姿势一动不动的陆婉。
“母亲。”陆婉开口喊了句,算是打过招呼。她的神态专注而认真,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晏月满意的点头:“你这样很好,稳重端庄,符合未来一国之母的仪态。放下休息一会吧。”
“是。”陆婉闻言,缓缓降下葫瓢,嬷嬷忙上前去接。她的手很稳,酒面与容器边缘平齐,桌上却没有洒落一滴。
“婚服三年前开始绣,如今总算赶制好了,来,看看。”话落,晏月轻轻击掌。
端着赤漆绘彩木盘宫女鱼贯而入,在帘外站成了两排。陆婉起身,莲步轻移,跟在晏月身后,下了矮阶。
本朝立国至今,最崇道家,婚服也讲究男女有别,取阴阳调和之意,男赤女玄。女子只有深衣的边缘随赤,意为引阳维持平衡,男子则相反。
纯衣纁袡礼服并着金灿灿的首饰,静静的躺在漆盘中。晏月指了指深衣,即刻走过来两个空着手的宫女,将衣物小心翼翼地展开。
“婚服颜色肃重,不比你平日穿的朱红。”
晏月抚摸着那衣裳红色边缘处平金绣出的缠枝纹,针脚走的精细,金丝所刺的枝蔓连绵不断,外面瞧不见头。正是生生不息,吉祥永恒的好寓意。
“旧制就是这样,不过你容貌出挑,穿什么都是极好上。”
婚服遵循旧俗,上至皇室下至平民,形制统一,惟一不同的,只在用料纹饰上做区别而已。吉服照例都是褒衣博带,形制简单,穿在身上却是各人各样,神采之异立显。
陆婉点头称是,目光掠过那吉服衣衽上栩栩如生的金凤,盘中璀璨嵌珠的步摇金钗,一尺二长的玉笈……熟悉的器物,让她颇有恍如隔世之感。
都道物是人非,可她并没有。隔了一世,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兜兜转转,还是要嫁给晏珩,做她的新妇。不过这一次,她没了最初那点即将嫁人的紧张与怦然,看什么都是淡淡的。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晚风依旧温柔,静观庭前的花开了又落。七月流火之期已过,魏王的车驾终于抵达长安。
旌旗猎猎,艳阳当空,晏珩奉旨,在崇元门亲自迎接魏王。叔侄见面,免不了一阵客气寒暄,哪怕晏珩此前与魏王并无来往。
“晏珩恭候王叔大驾,王叔一路辛苦。”先君臣后叔侄,话虽如此说,但她毕竟是太子,只是略微低一低头,算是见了礼。
倒是精神十足的魏王晏渚翻身下马,对着晏珩拱手作揖道:“太子亲自来迎,臣不胜荣幸。”
“王叔客气,平叛之时,有赖吴地儿郎勇猛,朝廷这才省了不少心。”
提到这,晏渚面色有些难看。
当初吴王围困魏国都城大梁,他数次趁夜秘遣勇士,绕过包围向朝廷求救。送出去的消息却石沉大海,好在他治理魏地有方,兵民皆拥,众志成城的与敌人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