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雪苑浴房里,莺歌已准备好了热水。躺在浴桶中

    好好泡了泡,解了乏,李安好只着寝衣,裹着斗篷窝到了榻上,细想红梅宴上的事。

    陈元若完全可以旁观,可她为何要掺和进来?

    晚膳才摆上桌,旬嬷嬷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姑娘,”帘掀起一半便急急回禀,“承恩侯家那位岚姑娘封了嫔,今儿都没能回侯府,就直接被抬进了宫。”

    屋里丫鬟们都震惊了,唯李安好安然自若地净手,坐到桌边。四品嫔吗?看来皇帝与懿贵太妃之间的母子情比她想象得还要单薄。

    “姑娘不意外吗?”旬嬷嬷盯着自个侍奉大的主子,品其面上的平静,心生无力,她是愈来愈看不清了。

    “意外什么?”李安好看着摆在桌上的膳食,并不急着动作:“承恩侯府的那位岚姑娘本就是要进宫伴君的,迟早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旬嬷嬷指的不是这个:“奴婢是说,”弓下腰面露敬畏,手指天压着声音点到,“那位今天也在柔嘉公主府。”

    皇上吗?李安好拿起筷子:“柔嘉公主与皇帝一向亲厚,皇帝在柔嘉公主府很奇怪吗?”抬手示意宝樱,“将那盘鱼蓉玉晶丸子送去给小雀儿。”

    “是”

    不奇怪,奇怪的是圣上为何会挑在今天去柔嘉公主府?旬嬷嬷都急了:“奴婢是觉得将来的皇后肯定就出在……”

    话说一半,瞅着已经开始用膳的姑娘,她幡然醒神,皇上、皇后那样顶了天的贵主,都离她们甚远。所以她到底在急什么?怏怏然地闭紧嘴,净手替了宝樱的位置,给姑娘布菜。

    柔嘉公主府一日,最有力去争皇后之位的两位世家闺秀,一个伤了手,一个被封嫔进了宫,算是都折了。一时间各家都不知该喜该忧,京里反而安静了下来,就连在朝堂上闹了半个多月的钟家和宁诚伯府都不敢再继续折腾。

    奉安国公府后院若云坞,国公夫人林氏站在女儿的床边,看着睁眼躺在床上不言不语的女儿,亦不知该说什么好:“你父亲很担心你。”

    陈元若面色还有些白,左手被层层绢纱包裹着,很疼但她不在意。经了事,她才了悟原来放弃也不是很难,至少她感觉现在比之前轻松许多,吞咽着口水,话在嘴里绕了几圈,终扭头看向面上常年不见笑的母亲。

    “姑母为什么会搬去护国寺为大靖祈福……”

    闻言,林氏不自禁地瞪大眼睛,流露出惊恐,全身发颤又似在强忍着痛苦,目中渗出泪,脚跟一转侧过身不再盯着女儿,不敢眨眼,她怕自己会哭出来,僵硬地说道:“你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来看你。”

    见母亲这般表现,陈元若顾不得伤着的左手忙不迭地爬坐起,急声追问:“姑母到底做错了什么?”到了此刻,她再不存任何幻想。

    林氏足下一顿,后逃似的出了若云坞,没了往日世家大妇的矜持,一路跑回松庆堂。屏退屋里伺候的下人,大喘着气神情悲恸深一步浅一步,东倒西歪地走进里屋,坐到妆奁前,抬手描绘自己的眉眼,终于哭出了声。

    你为什么要长得像娘,若是……若是像了你父亲,也许你还会有命活。

    太后做错了什么事?

    九儿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林氏泣不成声,没了掩饰与压抑,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恨,太后犯下的是灭九族的大罪。

    即便当年老国公爷发现后,折了陈氏在宫中的大半暗子,杀了六皇子纠错。后又将毕生所藏给元音做嫁妆,让其远嫁,也是于事无补。

    纸包不住火,太后不死,皇帝终有一日会发现所有,到时……到时奉安国公府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