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楹再次醒来,天际落日熔金,余霞成绮。
她惺忪着睁开眼,竹篾撑开的花窗涌进一股隐有尘硝的晚风,姚楹不自觉抵着鼻尖,沉沉地咳了一声。
薛劭背影沉静幽远,周身沐于盛大璀璨的昏黄,他背着手,让那旖旎霞光烧上一片澄红的绯色。
相较第一次醒来时的头痛欲裂,姚楹已然觉得好转许多,她淡淡转过目光,知道自己这是回到了郡守府借住的厢房。
床侧小几搁着白玉瓷盏,姚楹够了够手,不曾想气力亏空,竟是失手撞翻了浅木食盒,里头呈着的酸梅子滴滴溜溜地滚了满地。
动静不大,薛劭隔着半扇掩合的窗户,敏锐地回头。
姚楹干脆不再自食其力,她双手端端搁于身前,先是听他三两步地推开门,而后是他满眼欣喜地半蹲在地,身旁的圈椅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摆设。
“净月!”
他看向姚楹的目光专注,眼底闪动熠熠神采,忍不及牵过她的手,珍而重之地捧在颊边,语气几乎是在哄她:“你感觉如何?身子可有不适?我......”
满腔热血戛然而止,姚楹一言不发,目光冷如十二月泼天的大雪。
薛劭声音骤然消了下去,连带着他抓着姚楹的手指也不知所措地松开:“净月......怎么了?”
姚楹抿着唇,一剪鸦羽似的长睫垂下,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手背。
察觉到她的异样,薛劭意图掩饰,背过右手在身后。
琼琚进门时手中还端了一碗清苦的药膳,猛见薛劭与姚楹僵持不下,她尴尬地溜了圈杏眼,只把手中莲花托盘悄悄往一旁搁下,接着悄手悄脚地离了眼见就要风雨欲来的屋内。
她出门时还很自觉地掩上了门,一并掩上了急于进来看望姚楹的姚将离。
姚将离差点被木门拍到鼻子,登时怒瞪起眼:“你做什么!”
琼琚支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眼尾余光往紧闭的屋门一瞟:“二公子,姑娘有话要同太子殿下说呢。”
姚将离横眉竖目,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那我听不得?”
琼琚:“......”
无语一瞬,她还是决定坦诚地说:“可以或许是可以,但是建议不要呢。”
一扇木门隔开院外喧嚣,隐隐约约间似乎还能听见琼琚苦口婆心劝说着姚将离的声音,那小姑娘贯来是个巧舌如簧的,三两句的功夫,就把姚将离给劝走了。
薛劭却不觉得轻松二分,反而是心中希冀姚将离能够同他一道分担姚楹隐忍不发的怒气。
缄默许久,终是薛劭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率先低了头。
他低了眼,此刻也不再捂着藏着,坦然把受了伤的手搁在床榻,姚楹仍旧不声不语,视线顺着绛色滚云边袖口往下落,只一眼,触目惊心的悚感瞬间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