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他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日头正盛，一条细嫩的枝攀着窗框伸进来，点点绿意点缀其间，偶见三两翠鸟歇在枝头叽喳闹着。
锦枕旁的点点泪渍触目惊心。
他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酥麻软绵，可揭开被褥一看，身上却依旧光洁。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
“殿下，可是醒了？”
候在殿外的人听了动静，忙不迭躬着身，快步迈上前来。
萧宁盯着枕边泪渍看了一会儿，目光又沉沉落向眼前人，开口问道：“顺康，本宫问你，这几日可发生了什么？”
顺康一愣，面色似有不忍，几次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半晌，只木着脸回了一句：“…殿下回来时急怒攻心，头风犯得厉害，服了药便昏睡了好几日。”
“如今外头是何光景了？”他收回眼，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口问问。
顺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两股战战。
“奴才不敢欺瞒，王…王大人已于狱中自戕，陛下心慈顾念旧情，特此开恩将王氏其余族人改为流放，终身不得入京。”
“啪嗒——”
顺康哆嗦着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听见身前动静才飞快地扫了两眼。薄毯上是一只掷得粉碎的茶盏，边缘染着血渍。
他神色一滞，心头更是一慌，刚想开口劝慰几句，又听见上方传来颤抖话音。
“继续。”
“陛下…陛下旧疾未愈，近日又缠绵病榻无心忙于政事，眼下…眼下朝中已变了天，二殿下一党势力渐涨。”顺康说着，嗓音缓缓弱了下去，踌躇道，“方喻两家也多受牵连，被削了势，更不谈暗中倒戈的数支党羽。”
萧宁顿了顿，心头漫上密密麻麻的酸涩滋味，难以忽视，一时竟生出些无力之感，眼神飘忽着落向窗外。
“喻堂燕…现下如何了？”
“许是…不大好了。”顺康说着，轻叹一声，尚且稚嫩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怜惜，摇了摇头，“得了喻将军身陨的消息，当下便呕血不止，又哭又笑，眼见是发了癔症，硬生生挣离了十来个府中壮丁，奔了出去，嚷着要去见喻将军。”
萧宁眸光微闪，神色似有不忍。
顺康见他并未出声，便明了自家主子的心意，接着道：“喻公子跌跌撞撞地走到街上，心神不稳，正巧迎面撞上了文家少爷。”
“对方倒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皱着眉问清了缘由，便差人寻了几个市井莽夫将人绑了，摁在春凳上，亲自灌下了药。方才得了片刻消停。”
“顺康，随本宫去喻府一趟。”萧宁纠结了片刻，终是按不住心思，缓缓起身，“过来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