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都瓷行商会,成立于建宁二年,彼时江阳的永宁港、秦云港、广渔港相继开埠,沿海买办商行逐渐掌握了销售的主动权,开始一步步压低瓷器收购的价格,小规模的窑场和瓷行首当其中受到冲击倒闭,随后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更大规模的窑场和瓷行。为了应对这种境况,各地纷纷成立瓷行商会,彼此团结,才逐步缓和了颓势,大致稳定了行业环境。

    商会会首通常四年一推选,且可以连任,云阳侯魏余成因为魏家独有的薄胎瓷、尤其是薄胎红釉瓷在业内极富威名,连任两届崇都瓷行商会会首,今年本是这一届的最后一年。

    魏云熙在年前就给商会内各家成员发了帖子,年初六于四合楼摆席,归还商会的会首印信。

    不出所料,不仅云阳县薛家和崇都魏家没派人来,另有近一半的人家没到。

    “他们是什么意思?想退出商会不成?”高家现任当家高伯元沉着脸明显表示不快。

    高家同在云阳县,他出发前特意让人去打探了一下薛家的动向,知道薛长善已经先一步出发了,如今人就在崇都,却不出席今天的聚会,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魏云熙给高伯元续了盏茶,宽慰道:“晚辈人微言轻,诸位叔伯今日能聚在这里,这份情谊定铭记于心。”

    “云熙呀,你说这话就是跟咱们见外了!”

    “是啊,咱们在座的,哪个没受过你爹的关照,你再这么客气,就是打咱们的脸了!”

    ......

    桌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开解魏云熙的同时,何尝不是也在开解自己。崇都瓷行商会这些年全靠魏侯镇着,人心才堪堪笼络住,如今魏侯不在了,商会还能维持着走多久,谁的心里都没底。

    高伯元显然也有如此顾虑。以高家如今在崇都瓷行内的威望,应当是最有希望被推选为会首的,然而他却自认没有魏侯的威慑力,怕是难以维系住商会的稳定。

    “云熙,你是如何打算的?”高伯元问道。

    随着他发问,桌上众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她身上,一个大胆得近乎很不理智的念头在不少人脑海里涌现。

    魏云熙心神领会,立马连连摆手,“我就是替我爹归还会首印信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想和诸位叔伯商量。”

    她自小跟着父亲在外行走,不仅对家里的生意了如指掌,父亲还经常给她分析崇都乃至全国各地的商情和比较有名的商家,早在发帖子之时,魏云熙就曾判断过可能出席的人家,今日一对比,果然和预料的相差无几。这样一来,她原本的打算就可以继续实施了。

    听到她说有事,高伯元和在座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魏家年前一口气挂出来的那些个铺面,大家虽然不太了解魏云熙的处境,但一听到她要转兑铺面,就有不少人主动联系她,有的想借钱给她周转,有的想接手铺面,但却都被婉言拒绝,愈发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为了那些转兑的铺面?”高伯元问道。他与魏父关系甚笃,看着魏云熙长大,说起话来便没那么多的顾虑。

    魏云熙摇头,笑道:“不是,那些铺面已经找到下家了,马上就能脱手。我想说的是薄胎红釉瓷,大年三十那天,老宅把我喊了去,配方已经被他们拿到手了。”

    雅间内顿时惊起一片抽气声,暗暗低呼难以置信。

    高伯元的脸色更是被气得通红,想问他们是不是用过继子嗣相逼,又觉得场合不对,只能硬生生憋着,心里把魏家老宅众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魏云熙不动声色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稍稍等他们初步消化了这个消息后,才又接着抛出个更具爆炸性的消息。

    “我爹一直想将薄胎瓷,尤其是薄胎红釉瓷的工艺推广开来,只是刚有了个大致的设想,人就不在了。我想继续做这件事,算是帮我爹完成心愿。”

    高伯元脸色骤变,猛地在桌下按住魏云熙的手腕,眼里满是不认同。魏家骤失家主,魏云熙再有资质,稳住家里的局面也要一段不短的时间。魏家虽然家底丰厚,但薄胎红釉瓷是镇家之宝,有它在,魏云熙在业内站稳脚跟就会多一重保障,怎可在这个时候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