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你今天也要去乔斯达那个老头家吗?我真是不明白,听他讲那些已经说过一百遍的故事到底有什么意思?”面包店老板坐在花坛边动作随意地点了根烟,他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宿醉,脸上的红潮还没有完全褪去,“要我说啊,老年人就该有老年人的样子,不要随便给别人添麻烦啊,我们对他的挚友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父亲,正因为您从来都不懂爱情,母亲才会一个人离开,”名叫凯瑟琳的女孩弯下腰,将几支新鲜的向日葵和包装好的面包一并放进随身的果篮里,“您应该尝试着去相信,世界上确实有人如此相爱。”

    很少有人会在年纪尚轻的时候认真考虑自己的晚年,乔瑟夫·乔斯达以前也没有想过自己人生最后的几年是一个人度过的。

    “这样就好了。”乔瑟夫将从花店捡回来的三支向日葵摆放在窗台上,以便它们能接受到更多的阳光,尽管花瓣已经露出残败的迹象,他依然像对待初生的幼芽一般,十分用心地照料。

    乔瑟夫的新住所位于热那亚东部的一个小镇上,小镇常住人口不多,彼此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乔瑟夫搬到这里来的时间并不长,但镇上的居民几乎都听说过乔瑟夫·乔斯达是一个怎样的怪人,比如说花店里明明有那么多新鲜的向日葵,他却总是喜欢用一样的价钱买几支残破的回家。

    给窗台上的盆栽浇了水,乔瑟夫用他那双颤抖的手抓住木制拐杖的顶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挪动到不远处的摇椅旁边,现在的他已经无力到连隐者之紫都不能成功召唤出来,无法挺直腰部也无法咀嚼坚硬的食物,和普通的老人别无二致。

    史比特瓦根还在世的时候曾说过,乔斯达家族的男人都有短命的特质,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几次濒临死亡的绝境,但在乔瑟夫身上,这个诅咒最终还是没有应验。

    丝吉过世以后,坐在空荡的客厅里望着已经蒙上一层薄灰的座椅,乔瑟夫第一次有了搬家的念头,他想搬去一个人烟稀少的乡下小镇,虽然从来不会有人把乔瑟夫·乔斯达这个人和“安静”这个词搭上关系,他自己也不会,但在那种地方度过余生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开始产生类似的想法。

    可即使再不承认、再不服气,他的身体如今已经经受不起长途奔波的劳累也依然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年轻时引以为傲的高大身体现在对他来说反而是拖累,即使有拐杖作为支撑,他还是无法行走太远的距离。

    乔瑟夫原以为自己会继续待在那个已经没有人气的空房子里,直到某天他从朋友那里听说了承太郎的死讯。

    和过去经历他人死亡时一样的感觉,难掩的悲痛如约而至,只是这次还附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能够将人精神完全放空的孤独感。

    孤独,孤独,原来有一天他乔乔也会和这个词语有所联系,想到这里,乔瑟夫突然觉得继续待在这栋房子里这件事本身已经让他无法忍受,于是连夜联系了以前公司的下属,以最快的速度将房子转手给了他人。

    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并不算多,主要是家人间的合照和一些具有特殊意义的小物件,其他的物品就当作是给新房东的礼物留下来也不错。

    乔瑟夫本以为这栋房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留恋了的,直到临行的那天他从储物柜抽屉的缝隙里摸到了一个很小的鸽子木雕,大概是他年轻的时候自己动手做的。

    望着那只上面满是瑕疵痕迹、颜色灰暗的木雕,乔瑟夫突然想起了西撒,他的挚友,他想起了他们曾经针锋相对分毫不让的岁月,也回忆起了他们过去一同训练并肩作战的时光,只是那些记忆都如同被灰尘覆盖的相框,已经不再清晰并且断断续续。

    乔瑟夫其实很早就知道,西撒曾经喜欢过自己,只是他装作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乔瑟夫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温度也很适宜,训练结束以后他抱着装满脏衣服的篓子回到房间,随便冲洗了一下身体便躺到了床上。

    西撒是在他之后回来的,乔瑟夫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么做的,总之在西撒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甚至主动将呼吸也变得匀长。

    西撒就是在那个时候走近了他,乔瑟夫能感觉到对方在缓慢地靠近,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睁眼偷看的冲动,还必须同时注意不让自己的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紧绷。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乔瑟夫却觉得对方呼出的热气都快要被他吸入胸腔深处,喉咙一阵发痒,就连波纹战士最基本的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

    “西撒这个爱干净的家伙,今天居然没洗澡就躺到床上来了,”乔瑟夫也不明白自己那时的行为究竟是否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总之他当时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等西撒放松警惕往这边靠过来,我就从背后抓住他的肩膀,要是空间足够充足,说不定还能趁机嘲笑那家伙两句,当然是在对方彻底生气以前。”

    然而出乎乔瑟夫意料的是,西撒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乔瑟夫虽然闭着眼,也能大概想象出对方此时的动作,多半是以单腿跪立的姿势待在距离他只有三四十公分远的地方,只要睁开眼他就能看见意大利人那双和成色最好的铬透辉石一样干净剔透的绿色眼眸,只要睁开眼。

    “难道西撒发现我在装睡了?不应该啊,既然发现了为什么还不说话?”抛开烦躁的思绪,乔瑟夫开始琢磨起对方不动声色的态度到底代表着何种意义,直到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靠近为止,他对目前的处境都还能保持镇定的态度。

    难以形容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吻,因为它比羽毛划过湖面还要轻柔,只是双唇轻轻擦过,连一丝温度都来不及摄取或者是交换就结束了,乔瑟夫甚至不知道把这种行为用“吻”来形容是否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