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若稍坐在戏楼西面最底下的第一层石阶上,叉着腿缩着脖子盯着江面。

    这时候太阳落西。江面全是赤金的水粼光。于若稍瞪眼看着那晃光,两手揣在破布麻衣里摸摸索索。石阶上下来个穿马褂的管家,手里端着个挽着花的果盘。

    “叫花仔,东家马上要谢礼了,今天要上去看看不?”

    于若稍没回头也不说话,犹如未闻。

    管家就弯腰把果盘轻轻放在他脚边:“慢用。”转身又上了楼。

    不多时,管家就送着一伙一伙的客人就下来了。此起彼伏的客套声充满了于若稍的耳朵。

    于若稍吃着果盘,眼睛还是盯着江面,他背对着戏楼门口,但是他记性很好,凭声音就知道来了那些熟客,有两次听见几个没听过声音的新客,他就回头看看人家。但马上又面无表情的转回去了。

    所有出来的客人都看见了台阶下这个叫花子。也看见了他脚边錾金流花的瓷盘,竟是和那些贵宾一样的果盘,互相之间嘀咕了几句。也有人指指点点。于若稍也毫不在意。

    管家把最后的客人送走了的时候已是夜色四合,于若稍最后一颗挂霜花生也吃干净了,拍拍屁股站起来,摇摇晃晃就顺着江边往北去了。

    北上两里路,离这江堤不远有一座城隍庙。几年前打仗乱起来的时候被这附近的一群叫花子占了,于若稍就在那里安身。

    于若稍到城隍庙的时候,庙里一丝声音都没有。但是他却来了兴致似得,先绕着小庙转着瞧了两圈,摸了摸门框,没有异常,就推门进去。

    庙里空荡荡的,没有蒲团没有供桌,都被叫花子们拆了,连两边帷布都被拆干净了,只有靠墙当中神座上孤零零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神像,用又脏又破的大红布头盖着。东北角还有一个简单的土灶。锅里还有些浆汤蹇水,黏糊糊的发黄。

    于若稍先打量了一下地面,慢慢摸到神像面前,也没掀红布头,直接伸手去按神像的肚子。

    冰凉,柔软中带着硬。

    于若稍顿时兴奋起来了,他立刻反手扣住神像的下巴,虎口一拧,下巴就卸下来了,这时候他才把红布扔到一边。

    不是神像,是一具盘腿坐着的女尸。披着开了线的布满灰尘的戏服,盖着红布盖头,这人还没死多久,但是天气太冷,尸体睁着眼,脸已经发青了。

    于若稍伸手捏住尸体的嘴巴,下巴就耷拉下来了,他看了看喉咙里面,有一道明显的黑线。

    有鱼咬饵喽。

    于若稍一看就慢慢的咧着嘴大笑起来了,终于等来了,他简直兴奋的上蹿下跳,在原地胡乱打了几趟空拳,冷静下来后,他想了想,一脚踩到女尸肚子上。

    “咔嚓”一声,女尸的肋骨断了,其实肋骨本来就断了,只是现在膈到了什么东西,慢慢的,女尸的肚子越来越瘪,喉咙一动,吐出来一大股红绿相间的尸水,闻之欲呕。

    洒了一地的尸水中,还吐出来一个小巧的长条弹簧机括,本来是卡在女尸肚子里的,扣弦上面的毒针已经发射过了,于若稍把机括捡起来,出了庙就往江堤走。

    江堤上钉着渔网绳,于若稍把机括在江水里涮了涮,扯住渔网绳把渔网拉了上来。这时他今早放的,现在要趁长江涨潮前拉起来。

    他把渔网扯出水面拖在江堤上,猛然一看,是一坨黑乎乎的织网,混合着黄白的垃圾。于若稍就一只一只把螃蟹摘下来。

    头发是以前城隍庙的叫花子们的,于若稍新来汉口不到一个月,这里能睡觉的好地头都被叫花子们瓜分干净了,所以为了抢这个庙,于若稍费了些事,其他尸体都被他一具具踢进江里了。为了填肚子他留下了头发,打成结当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