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年,太极宫,安仁殿。

    一个中年仕女扑向小塌,颤抖着掀开被窝一角,顿时吓得满头大汗,急忙将被褥中的小娘子抱进怀里,一下下拍打她的背心,焦急地呼唤着。

    小娘子面色惨白,嘴唇青紫,牙关紧闭。

    “十九公主用过午膳后的确是奴婢哄睡的,可那时候十九公主明明还好好的。”

    小宫女穿着一件鹅黄齐胸襦裙,跪在床边瑟瑟发抖。

    “阿石夫人,药来了。”

    另一个穿淡绿色相同制式宫装的小宫女端着药碗跑进来,匆忙中差点将药汁洒出去。

    阿石夫人一手捏住勺柄,另一只手麻利地将小娘子耷拉的脑袋往上一托,顺势将黑色的药汁喂入她口中。

    “咳咳——”

    李明达将嘴里的药汁喷了出来,一股浓郁的苦辣直冲鼻腔,从舌根蔓延到胃中。

    “快把立政殿里所有门窗都给我打开!”李明达下令。

    阿石夫人被这孩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将小公主抱正,耐心宽慰她:“十九公主,这里是安仁殿,是您的寝殿,那立政殿可是圣人和皇后的寝宫。”

    李明达皱眉,一觉醒来自己竟然不在立政殿,这就奇怪了,难道是记忆出现混乱?她可是从小就被爹爹亲自抚养,她应该是和爹爹一起住在立政殿里才对。

    李明达朝四周看了一圈,又低头看见一双粉嫩嫩的脚丫子,软软的脚丫动起来还有点儿不大听使唤——这副身体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半大点儿的奶团子。

    “十九公主一定是睡迷糊了,让保傅抱出殿去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就没事了。”

    阿石夫人毕竟年长,经验丰富,耐心地安抚怀中幼小的孩童,心中却涌上一阵酸楚:这孩子兴许是太过想念父母,要不然怎么会把安仁殿当成立政殿。

    阿石夫人是李明达的乳母,李明达从小跟着她长大,不过,眼前这个阿石夫人无论容貌还是身材都年轻了十岁。

    周围发生的这一切都在提醒李明达,她重新回到了十年前,也就是现在的贞观十年,算算时间这时候她才刚好三岁。

    这十年间发生了太多事,从阿娘病逝开始,家里变得支离破碎:大哥悖逆,被贬为庶人,抑郁而死。四哥被贬千里,永不入京。五姐受不了这种刺激,一命呜呼。

    后来的某一天,她也突然病倒了,她很想念阿爹,可那时候阿爹御驾亲征去了辽东,正和高句丽打得激烈。她病得很重,一个人躺在立政殿里,身边的保傅和侍女都不知哪儿去了。

    大殿里残灯剩火,昏暗无比。床头放着一盏兽头香炉,正在吞云吐雾,燃烧的香料里混入了药物,散发出致命的烟雾!烟气弥漫了整个屋子,她本有气疾,何况又还病着,烟雾中的毒药让她渐渐失去知觉,最后连呼吸也没有了……李明达记起来了,贞观二十年,她被人谋杀在立政殿中!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一阵炫目的光晕之后,她就被这突如其来苦味刺激,再次醒来的时候,就重生在乳母怀中。

    “夫人不必担心,我刚才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明达将自己刚才的失态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