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紧张的屋内,裴绾华维持着微笑,上前行礼道:“母亲这是什么话,为人子女,自然是要孝顺父母才是。”
她难得说这些服软的话,岂料裴夫人见了,反倒更生气了,她重重冷哼,嗤笑连连,却没继续阴阳怪气,开门见山道:“孝顺我,就是把我说过的话全然忘在脑后?宋奶娘的事你怎么解释?”
裴绾华一叹,“此事真有缘由,宋奶娘瞒上欺下,中饱私囊,正是有她这种蠹虫蚕食府上才会让家里捉襟见肘,桩桩件件都误不了她,母亲可要细看?”
“哪个奴才没有贪的?小贪小拿,那也是一种私下的规矩。”不知是故意呛她,还是真心如此认为,裴夫人颇不以为然。
裴绾华闭闭眼,心中连连无可奈何,心思已然从宋奶娘变成了府上的问题,她耐心道:
“规矩就是让人遵循的,又何来什么私下规矩,况且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由着她们不守规矩地去贪,早晚酿成大祸,母亲我便对您直说,我要清算的不止她一个,这府里那些吃的流油的,我都要让她们吐出来。”
裴夫人明显皱起眉,没好气道:“所以你舅母是吃的流油的?你妹妹也是?”
提到这二人,裴绾华立即心知裴夫人已经知晓她做了什么,但她面不改色道:“她们做事无愧于心,我又如何针对呢?”
“好一个无愧于心!宋奶娘蜗居府上深居简出能被你寻了问题,嫂子她这些年帮着府里也被你找出错处,连珂儿这个日日在我跟前孝顺的,你都看不过眼要压她一头!”
裴夫人越说越气,奈何红肿泪眼实在不争气,对比起八风不动的裴绾华,显得有种色厉内荏的意味。
这种胡搅蛮缠的抱怨真是让人头疼,裴绾华这般心想,她端坐椅上,浅浅一叹,“母亲,我们就事论事,宋奶娘深居简出不妨碍她饱其私囊,舅母与二妹亦然,不可一概而论。“
瞧着裴夫人仍怒气冲冲的模样,她也大概明白些缘由,这三人都是或亲近或依附裴夫人,如今自己对她们动手,想来脸上也过不去,于是她又补充道:
“皆是有因得果,并不是故意针对她们。”这是实话,若没那些因在,她绝不会主动针对,而裴夫人听闻此话,胸膛起伏霎时剧烈起来,她似是委屈至极又伤心至极,连声音都发起抖来。
“是,你不是故意针对她们,你是在针对我!”
裴绾华登时抬眸,不见意外,反倒有些大石落定的意味。
“您总算把这话说出来了,”她甚至笑了笑,又正色道:“话要说开,女儿自问无愧,便直问了,您为什么会这样想女儿,难道我们不是母女,是仇人吗?”
裴夫人听她这样问,脱口而出道:“是你不把我当母亲!”她说罢便觉失态,死死咬唇,半晌后,她阖上眸,将黯然神情掩住。
“宋奶娘是这样,嫂子和珂儿也是,都因为她们与我亲近。你看不上她们。“
”也看不上我。”
忽的一阵钗环乱响。
裴绾华猛然起身,满是难以置信的模样。顾不得因失态而歪掉的发簪,她急得上前两步,又猛的一滞,随即缓慢地缩回座位,可她装的再如何淡定,僵硬沙哑的声音却暴露了她。
“女儿从未这般想过……“她少见的主动解释,也鲜少的将话语权交了出去。
“你没有吗?当年珂儿初来乍到,便因你之故感染风寒,这事我全当小孩子吃醋安慰自己,可你之后又要赶走宋奶娘,我几番问你缘故你都闭口不言,这才发了脾气,而你竟也寸步不让,与我争执,闹得人尽皆知,呵……那年你才七岁之龄,便已经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裴夫人如今破罐破摔,反而淡然无比,似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一般,将这些年的委屈难过顷数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