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正门前的照壁，一行人在她的指引下，向园子深处行去。几位贵女的表情，从或叹息或失望或戏谑，渐渐认真起来。
大雪初停，园中罕有人至，无人清扫，积雪重重。虽不见繁花，各色花木的枝杈却被修剪得刚刚好，介乎工整和随意之间，颇有趣味。在书画精绝的袁素雪眼中，仿佛一幅上好的泼墨画卷。
然而，也只是上好，并未到达绝妙的地步。小小宫女毕竟眼界有限，能有如此心思，已是难得，袁素雪心忖。
曲泠弦想着，眼前景色并不差，可她曾见过氐消烟的手法，以她当日的水平，所呈现出的效果，理应在此之上。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她毕竟身份只是莳花宫女，若手笔堪比园林大师，反倒惹人生疑。的确……是个聪明人。
行至一处，她们齐齐怔在了原地。
洛瑶筝面色微僵大为意外，于蓁深吸一口气满脸欣喜，秦玉簪双唇轻翕欲言又止。而韩隽眼底，已经有了隐隐的泪光。
眼前是一株高大的桃树，倚墙而植，虽是叶落枝空，每一根光秃枝桠的顶端，都垂下了细长的冰凌，冰中仿佛有五光十色繁花绽放，在清冷日光的照耀下，星星点点闪烁着水晶般的炫目光泽，将整株树木点缀得生机勃勃。
袁素雪打破寂静，笑道：“姑娘巧思，只是不知那冰凌中的是什么？”
氐消烟恭敬道：“是取一年四季里开得最好的梅花、桃花、牡丹、石榴、莲花、桂花、菊花、芙蓉、山茶、水仙，风干后窖藏，以细线系于枝头，以竹筒储以温水缓缓浇灌，水流滴落过程中遇严寒，凝水成冰，成为一景。”
袁素雪定定的看着她：“你在此值守多久了？”
“回贵女，已有一年了。”
洛瑶筝原本正在仔细端详这婢子，闻言几不可察的轻吁一声。
这样的景致，光是筹备就需许久，绝不会是几日之功。
袁素雪眼中欣赏之色渐浓：“听闻殿下不喜花草，从不踏足此园。你孤身在此，却并未懈怠，将园子打理得很好，这冰枫之景更是我平生仅见，担得起美轮美奂四个字。”
氐消烟仍是恭恭敬敬：“贵女谬赞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打理园中花木是我分内之事，理应做好，殿下来与不来，都应如此。”
袁素雪点了点头，对曲泠弦笑道：“曲总管，这婢子我很欣赏，可否向殿下讨个恩典？”
曲泠弦心想，难道袁氏竟看上了氐消烟要讨了做婢女？急忙回道：“不过一个小小宫女，您做主便是。”
袁素雪正色道：“我虽初入宫闱，但也听闻过前朝曾有些费尽心机、妄图高攀的轶事。这样的妙人，这样的用心，堪为宫女表率。我自知册封前不便约殿下私下相见，麻烦你向殿下通禀一声，这园子和婢子我都很喜欢，可否一并赏赐于我？”又对氐消烟笑道，“你将园子照料得很好，看得出来十足用心。方才一路行来，我瞧见无数名品花木，想来春日秋时一定很美，若能长居于此，定然不错。”
这样的话，旁人未必敢说，由袁素雪说来，却令人觉得并无任何不妥。
曲泠弦心中讶异，低头称是，氐消烟立即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婢子叩谢贵女，感谢贵女体谅。只是婢子粗鄙，除了花木一无所长，还望您不要嫌弃才好。”
袁素雪笑道：“你有这样玲珑心思，学什么都会很快。”
氐消烟满面感激之色，深深俯首。
一缕志在必得的笃定，尽数被垂眸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