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苏嬷嬷所说，老夫人是个极好的人，许是常伴青灯古佛久了，不仅面上和霭，声音慈悲，便连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怜悯众生。
只不过，老夫人的身子……瞧着挺康健啊！骨骼硬朗，精神矍铄，总之时念没看出她哪里不适来。
反倒是她，虽然顶着阿念的身子，但依旧被这妙华庵供奉的菩萨仙气，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念。”
老夫人坐在院子里唤她，时念听到声音走出去，就见她正坐在石桌旁，桌子上摆了一盘青果子。
“庵堂后面的果树结的，”老夫人将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
时念也不客气：“多谢老夫人。”
言罢，她拿起一个递到嘴边，一口咬下去，初时有些酸涩，细嚼一番倒有了些甜意，清甜爽口，很是好吃。
“锦儿近来如何？”
“大公子好得很。”
老夫人蓦地笑开：“常听苏嬷嬷说，锦儿身边的丫头伶俐爽朗，是个有趣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她叹了一声，“这么多年，锦儿幸得有你照拂，才能长得这般好。”
时念一笑，啃着果子没说话。
“林家先祖曾官拜宰相，这些年来林家已然没落，可一代代的人却终究忘不了昔日荣光，想着有朝一日能重入朝堂。中元……”老夫人摇摇头，神色颇有些悔恨，“会变成如今这般，也是被上一辈人的妄念所累，好在锦儿没有变成他那个样子。”
上一辈人。
时念咬果子的动作一顿，她抬头看向老夫人，却见她捻着手中珠串，望着宝殿的方向，模样似是在忏悔。
想来，当年她也是那般希望的罢，毕竟弃文从商，在这里终究是入了末流。
时念白日里留在庵堂照料老夫人，深夜便魂魄离体，跑回林府偷偷地看林锦。日子虽也过得飞快，只是林锦的状况，却让她愈看愈揪心。
城内人人都道林家大公子是个神童，唯有时念知晓，他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付出了多少。
以往有她盯着，林锦还能在子时前回到床榻上睡觉，现下没了她管着，这圣贤书真是不知要读到何时！
时念俯身，手托着腮，主角光环看久了，也便不那么耀眼了，她站在书桌前望着他发呆，直到一声闷哼，将她思绪唤了回来。
林锦蓦地放下书，脸色惨白的站起身来，双手紧捏成拳，床榻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他却走得异常沉重又艰难。
时念下意识地过去扶他，只是手穿过他的手腕，扶了个空，她呆愣了一瞬，再抬眼时，林锦已经坐在了床边，身子靠在床帏上。
眉心紧锁，额头冷汗涔涔，可他却像浑然未觉一般，神色未变，只垂了眼眸。
视线下移，时念见他一手落在腕间，轻轻摩挲着固魂镯，嘴角微微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