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翊很久没有发生过大事了,就连文相寿宴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可就在前不久,整个临翊的抵报都在印官家指婚下嫁女儿的事,连完婚的时日都已经详细写明,下嫁的正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才宁公主,不出三日就要完婚。

    驸马爷正是文相的公子,文鹤莲。官家赐了驸马府,就在公主府不远处的废弃旧宅,官家差了手边得力的宦官领着修治京城所的人过去修缮了一番,大小开支布置皆有官家的私库出钱,不占百姓一分一毫税钱。

    至于翻修的驸马府有多奢侈华丽就不得而知了,又没人进去过,只知道里面就连伺候的家奴和丫鬟都是从宫里精挑细选送过去的,家奴在还没净身前就被选了进去,家底都在内务府有详细记载,家底子都干干净净。

    但官家嫁女儿,总归和他们这些寻常百姓无甚关系,该怎样乐呵就怎样乐呵,就是茶饭后不由得喜欢说说嘴,提一提这茬子事。

    只说那才宁公主不是好惹的,嫁过去过了归宁,便着手整理驸马府的事,将那些丫鬟都叫到院子里候着,一句话也不同她们说,就将好些人又送回了宫里,然后又叫管事的选一批新的丫鬟进来。才宁公主心思深啊,谨慎的紧,但凡有些姿色的都被赶出去了,府里也立下新规,所有人都要严格遵守。

    这事就这么到此为止,寻常人家也不敢再多揣测什么,万一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哪天起来舌头都没了,才宁公主嫁人的事也就过了新鲜劲,直到现在才彻底恢复了临翊夏至时的寂聊。

    也正好是端午,原本宁静的贺府吵闹起来,贺夫人拿着毛笔追着四处乱窜的贺兆珽:“焱焱听话,昂?阿娘给你在额头上点小一粒的,不打眼的,娘也就求个心安,过节的时候沾沾福气。”

    时节越发热起来,贺兆珽脱下平时都会披的褙子,只着一件月牙白的圆领袍子在外,在走廊的柱子边绕来绕去:“阿娘啊!别再喊我乳名了,那名字好生奇怪。再有就是在我脑门上点雄黄的事,以后大可都不用再做,我闻不得雄黄那味儿。”

    “那赤白囊,小香包和百索总要带上的吧,不然那还能叫过端午吗?”

    “不要!”贺兆珽坚定摇头,“每年弄那么花里胡哨的干什么!轻浮!手臂上带个五彩的绳,腰间还挂红白囊,簪上还要吊着一个小香包,这是做甚呢?”

    “你这孩子,不是图个吉利吗?过节热络热络嘛。”贺夫人站着不动了。

    贺兆珽还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有什么好讨的,吃粽子和菖蒲酒不才是过端午吗?你把那艾草和艾虎什么的,往大门上挂好了,别往我身上堆,每次出门我都跟只花蝴蝶似的,什么人都打趣我。”

    贺夫人见她誓死不从的表情,也只好作罢:“行行行,不画就不画,人大了都不听阿娘的话了,”将蘸了雄黄粉的毛笔放下去,“那你就去西湖边扯些菖蒲回来吧,记得扯老的啊,我要将果实取下来磨成粉来泡菖蒲酒喝,嫩的味道不好,又苦又涩,你注意些。”

    贺兆珽一看阿娘终于不再折腾她了,别说是去西湖扯菖蒲了,回来什么事都答应做,吩咐什么做什么,绝不怠慢。

    “知道了娘,我心里有数,老的我认得长什么样子。”

    脚底抹油似的逃的飞快,可这回端午节她只得一个人过了,往年都有文鹤莲一块到处瞎晃悠,可现在他做了官还娶了妻,她以后都不能随便跟文鹤莲打招呼称兄道弟了。

    初听到文鹤莲要做驸马这消息的时候,贺兆珽先是一愣,然后心里好像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般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贺家在临翊的安稳日子算是保住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文鹤莲,可她没得办法,他们家没权没势的,还是少惹眼的好,她必须得保护阿爹阿娘以及出嫁的两个姐姐的安危啊。

    可一个人走的日子又很孤孤单单,心里空落落的,摊贩生意一般只在朝时和脯时出来,到了晌午只有店家还在开张。街道两旁没以往那样热闹,虽然还有好多头上插着艾叶的人到别家讨百家饭吃,也有一些小贩卖小香包和艾草什么的,但人还是少。

    到了西湖边,也有好些人来采扯,零落着的,但岸边上放了好些,指不定这么点人也要马上走。贺兆珽爱热闹啊,这么个晴朗日子里,周围却安静的连风声都能听得见。

    她也想过送些家里包的粽子过去给宋姐姐,可一想就自家那个条件,去给宋家送不就是自取其辱吗?他们是大户人家,送些个干巴巴的白粽什么的,有些丢人……宋家说不定各种各样的粽子都有呢,口味不同的甜粽、枣粽、栗粽、核桃粽、神仙粽、香药粽,还有外形不同的角粽、筒粽、橙粽,九子粽,还有从色泽上分的白粽黄粽绿粽黑粽五色粽……

    贺兆珽被自己想的有些流口水了。

    其实她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粘人了,宋婉君看上去并不喜欢与人靠的那么近,而她又是个热情热络的人,每次举止都有些过份亲昵,也许宋婉君心里是介意她这样的,但又是个教养好的大小姐,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她们才认识三个月不到,虽然不知道宋婉君怎么看待她,反正她是挺喜欢宋婉君这个人的。首先长相上让人怎么看都喜欢,这样好看的脸谁能忍住不多看几眼的,况且她身上还那么香,临翊独特的香味,闻着也心神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