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城客栈,送走城中最有名的医师后,或坐或站着好几个人的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众人静静看着厉青舟默默替铺上昏迷的人掖了掖被角,将床脚边染血的纱布清理干净后,又将那热乎的火盆子往床边靠近了些。

    良久,有人开口了。

    “昨日我与长淮兄在修真观一时大意,中了那狗道长的暗算,灵力被抑制,虽后来服了解药,也不过才恢复五六成修为,先前对阵阎罗勾魂使时他便已受了内伤,后又撞上勾魂使自爆,若他灵力未受损,也不至于遭这番罪。”

    姚凉坐在桌前,手里握着白玉骨扇,眉头紧锁。

    他这番话刚落,一边的晋珩愤愤不平道:“说到底还是怪在修真观的那群王八蛋身上,害我师叔受这么重的伤,我这就去铲平他修真观替我师叔出气。”

    说着,晋珩抓起桌上的灵剑就要往外冲,被叶阳淳一口叫住,“站住,别给我添乱了,在客栈里老实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晋珩只得停步,气恼地哼了一声,抱着剑坐在了门槛上,一个人生起了闷气来。

    那庐城的县官经过昨夜一遭,这才看清了修真观的真面目,自知自己一直被蒙骗在鼓里险些酿成大错,主动请缨连夜封了城郊的修真观,除了在逃的天境真人,其余修真观弟子一律下了大牢。又请来了城中有名的医师为莫长淮医治,好药供着,一通忙下来,天色早已大亮。

    勾魂使自爆时,莫长淮离得最近,被气浪带起的长剑碎片扎进了胸膛,所幸的是与心脏处偏离了一寸,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还好师兄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等修养几日伤情好一些了,我们便带他启程回清渊养伤。”叶阳淳说着,朝着屋内的姚凉和司徒岄拱了拱手,态度诚恳地说道:“姚兄,司徒门主,这次多亏二位了,我代清渊、师兄还有庐城的百姓们在这儿谢过你们了,日后若有需得着我清渊的地方尽管吩咐。”

    “魔族歹人,作恶多端,我天虚门见一个杀一个,昨夜既然撞上了,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站在窗边的司徒岄说这话时,视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落在了姚凉身上,霸道强势的目光盯得后者不由得微微侧了侧身。

    姚凉只觉得身后长刺了一般不自在,连忙打着哈哈说道:“叶阳兄客气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长淮兄目前需要静养,有师侄在这照顾,我们就不要扰他清净了,都先出去吧。”

    说罢,看了眼床上的人转身逃似的出了房间大门,余下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起身跟了出去。

    这下,房间只剩下了师徒二人。厉青舟跪坐在床前,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熟悉的脸,心中滋味五味陈杂,垂下的双手微不可见的颤抖着。

    莫长淮挡在他身前时,他的心中有震惊、有动容,亲眼看着他倒在自己怀里时,他的心中是慌乱、是担忧,还有那不愿承认的一丝害怕。自重生来,这个人对他的好,如同做梦一般,让人沉溺舍不得醒来,他害怕哪日梦醒了,在他面前的还是那个对他冷冰冰、不闻不问的师尊,还是那个对他痛下杀手的人。

    时常午夜梦回,忆起的都是那无尽的杀戮与仇恨,就连这张熟悉的脸也是变得如此陌生和冷漠,他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现实,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莫长淮,他苦楚困扰、天人交战,甚至一再逃避去面对刀剑相向的那一天。

    “师尊,你不是最瞧不上我这个徒儿吗?呵,如今,你待我这千般好万般好又是打得什么主意,是想让我日后不忍心对你下手吗?”厉青舟突然开口说着,自嘲的笑里带着几分苦涩与复杂的恨意,忽的又像是想通透了、放下了些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发红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莫长淮,恨里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一字一句道:“你最好这一辈子都待我如此,让我舍不得对你动手,否则,你若是改变主意,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走廊上,姚凉刚走过转角便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司徒岄主仆二人,心中一慌直呼倒霉,立马捂着脸就往回走,却被身后的人叫停在了原地。

    “站住,见着我就躲,我是会吃了你吗?”司徒岄脸色沉了沉,盯着那道四处躲他的背影,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命令道:“转过来。”

    姚凉知晓这人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只得硬着头皮回过身来尬笑着打了声招呼,“司徒门主,好巧啊。”

    “不巧,我可是在这儿等了师哥你好大一阵子。”

    “噢哈哈哈,是吗?”姚凉干笑了两声,握着扇柄不自在的挠了挠后脑勺。

    “看来离开天虚门后,这些日子师哥过得可比在宗门里逍遥快活多了。”

    “没有没有,都是一样的过,一样的。”姚凉顿了顿,又弱弱问道:“不知司徒门主找在下有何要事?”